红楼梦,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少了两只胳膊,更增添了美感。如果红楼梦的版本从来没有问题,前八十回后四十回前后连贯,毫无争议,反倒减了不少魅力。
曹雪芹写红楼梦,就像今天的网络小说,写几篇,上传几篇,不断更新,追文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
曹雪芹刚写完几回,就被借了出去,大家争相传抄(当时文字狱严酷,根本没有人敢出版)。
可惜的是,最后传来传来,抄来抄去,导致出现了很多版本。回目不同,文字也有差异,甚至有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
细心的红迷都会发现,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与第三十六回《绣鸳鸯梦兆绛芸轩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前后文不连贯,似乎有缺文。
第三十五回末尾,宝玉刚被贾政痛打一番之后,卧床休养:
这里宝玉正看着打络子,忽见邢夫人那边遣了两个丫鬟送了两样果子来与他吃,问他”可走得了?若走得动,叫哥儿明儿过来散散心,太太着实记挂着呢。“宝玉忙道。”若走得了,必请太太的安去。疼的比先好些,请太太放心罢。“一面叫他两个坐下,一面又叫秋纹来,把才拿来的那果子拿一半送与林姑娘去。秋纹答应了,刚欲去时,只听黛玉在院内说话,宝玉忙叫“快请”。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而第三十六回开头,只说:话说贾母自王夫人处回来,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欢喜。上一回黛玉来了做了些什么,作者完全没有交待,这中间肯定是少了些什么。
清末有个研究红学的人,叫吴克歧,他所所著的《红楼梦正误》里,记载过一处异文。第三十五回末,残抄本里有这样一段内容:
只听黛玉在院内说话,宝玉忙叫“快请!”丫头们打起帘子,黛玉进来,看见莺儿打络子,笑道:“好巧手儿。”又见打的是玉络子,不觉冷笑道:“傻丫头,你怎么不把你家姑娘的金锁,也打个络子,配了对儿?”莺儿笑道:“昨儿我们姑娘叫我把手帕子四周打了络子,倒是新样儿,林姑娘要喜欢,也打个顽顽。”黛玉道:“我没好手帕,我不打。”莺儿道:“捡两块旧的,打了试试也好。”宝黛二人听了,不觉都低了头,不啧一声。却好此时湘云探春从王夫人房中陪着贾母吃过饭来了,说笑一回,大家散去。
莺儿
莺儿要黛玉捡两块旧帕子,打了试试也好。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因为宝玉被打之后,晚上刚刚派晴雯将两个旧帕子送给黛玉,以表明自己的心迹。宝、黛二人听了旧帕子,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不觉都低了头,不啧一声”。这个情节与前文照应,似乎是真本。
可是,又有一个情节有些不对头。黛玉看到莺儿打络子,就冷笑,要她把宝姑娘的金锁也打个络子,与宝玉的玉配个对。
黛玉吃“金玉良缘”的醋,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莺儿一个丫鬟,又不是当着宝姐姐的面,黛玉这番嘲讽,有意思吗?
而且,黛玉当着莺儿称宝钗为“你家姑娘”,这也不太妥当。黛玉应该说是“宝姐姐”才对,称“你家姑娘”显得生分疏远了。
这样一段异文,很难判断其真假,是不是高鹗把它删了,也未可知。
还有人认为,第三十五回末说的是“黛玉”,第三十六回开头却说的是贾母,中间并不脱离。因为黛玉是与贾母一起来看宝玉的,黛玉走在前面。
宝玉是听见黛玉在院内说话而非看见黛玉来了,故文中只提黛玉不提贾母。若是看见,自然是看见黛玉和贾母一起来的。宝玉挨打後躺着不能动,只能听见,不能看见。
这么分析也不对。贾母要来看黛玉,自然是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而且王夫人、王熙凤定是要跟着一起来的,长辈这么多,黛玉怎么可能走在前面?黛玉在贾府小心翼翼,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她怎会这么不懂礼数?
再者,那么多人,怎会只有黛玉一人说话?必然是王熙凤说些让老祖宗开心的话,众人奉承着,即使黛玉说话,宝玉也肯定听不见。
所以说,这两回中间必定是有脱文无疑了,可惜的是,无法确定吴克歧的引用的那段异文是真本还是无聊文人做假。我们今天只能默默欣赏这断臂的维纳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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