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明义的《题红楼梦》诗二十首,所对应的《红楼梦》中的情节多不接榫,结合诗前小序分析,一般认为,明义当时所见的《红楼梦》,显现出《红楼梦》早期稿本的一些面貌。即既不是八十回本《石头记》,也不是后来的百二十回本《红楼梦》,而应当是1754年(乾隆甲戌年)脂砚斋将书名题为《石头记》之前的一个本子。还认为,二十首诗中的最后三首,所咏内容为百二十回的八十回后的情节,应当是包括后三十回在内的所谓“旧时真本”。
其一
佳园结构类天成,快绿怡红别样名。
长槛曲栏随处有,春风秋月总关情。
显然是《红楼梦》总评。“佳园结构”一语双关,即既是大观园,又是小说本身。“快绿怡红”是“怡红院”,本来宝玉起名是“红香绿玉”,书有“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通灵是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探春是蕉下客);那一边乃是一颗西府海棠(《春睡海棠图》、秋爽斋偶结海棠社),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后元春游幸大观园,“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这些和红梅寒香、绿玉斗、三径香、九秋霜等都是真事隐的核心密码词。从挂在宁国府秦可卿房中《海棠春睡图》,到探春所居之秋爽斋,在海棠诗社所作之诗为“咏白海棠”。黛玉最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暗示了潇湘女的神话。
诗中“长槛曲栏随处有,春风秋月总关情。”就是借助意象,藏匿锋芒,作隐晦委婉的表达。如:
探春的“ 芭蕉”,常常与孤独忧愁特别是离情别绪相联系。南方有丝竹乐《雨打芭蕉》,表凄凉之音。李清照曾写过:“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舍情。”把伤心、愁闷一古脑儿倾吐出来,对芭蕉为怨悱。吴文英《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葛胜冲《点绛唇》:“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雨打芭蕉本来就够凄怆的,梦魂逐着芭蕉叶上的雨声追寻,更令人觉得凄恻。
探春的梧桐则是凄凉悲伤的象征。如王昌龄《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写的是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里,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诗歌的起首句以井边叶黄的梧桐破题,烘托了一个萧瑟冷寂的氛围。其他如“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唐人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李清照《声声慢》)等。
探春的菊花,作为傲霜之花,有人称赞它坚强的品格,有人欣赏它清高的气质。屈原《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诗人以饮露餐花象征自己品行的高尚和纯洁。唐人元稹《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表达了诗人对坚贞、高洁品格的追求。其他“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宋人郑思肖《寒菊》)、“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宋人范成大《重阳后菊花二首》)等诗句,都借菊花来寄寓诗人的精神品质,这里的菊花无疑成为诗人一种人格的写照。
妙玉的梅花在严寒中最先开放,然后引出烂漫百花散出的芳香,因此梅花与菊花一样,受到了诗人的敬仰与赞颂。宋人陈亮《梅花》:“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诗人抓住梅花最先开放的特点,写出了不怕打击挫折、敢为天下先的品质,既是咏梅,也是咏自己。王安石《梅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诗句既写出了梅花的因风布远,又含蓄地表现了梅花的纯净洁白,收到了香色俱佳的艺术效果。陆游的著名词作《咏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借梅花来比喻自己备受摧残的不幸遭遇和不愿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元人王冕《墨梅》:“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也是以冰清玉洁的梅花反映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品质,言浅而意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