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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护理，难在哪里

随着我国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养老护理日益成为越来越多家庭面临的问题。养老护理现状如何？面临着怎样的困境？记者走访多个家庭、家政公司和人才市场，探寻养老护理究竟难在哪里。

当养老“碰上”高额护理费

“想要找个合适的人照顾家里的老人，是真难啊！”最近，69岁的长春市民赵常山跑了好几家家政公司，都没找到可心的人照顾父母。

“我爸妈今年都80多岁了，身体虽然还算可以，能自理，也能自己到门口的体育场散步，但到底是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年纪也大了，身体也都不咋好，干不动了，大部分还住在外地，没法抛家舍业地过来，所以只能雇人照顾二老。”赵先生说，他们希望能找一位长期的住家保姆，最好是有专业护理经验的，可以在老人生病时或是因为年纪太大而走不动时给予专业护理。可是跑了好几个地方，对接了几位住家保姆和护理员，都因为价格太高而作罢。“他们说需要照顾两位都快到90岁的老人，风险比较大，一旦老人磕了碰了或是自己溜达出去找不回来等都是问题，所以价格比较高，一个月要7000元到10000元。虽然我们兄妹几个家里条件还可以，但也承担不起这么高的支出。”

“下楼就能吃上热乎饭”，敬老餐厅满足了老年人用餐需求，丰富了养老服务。

社会老龄化使养老护理成了很多家庭的“头等大事”。

养老护理涉及老年人的生活照料、健康护理、心理疏导等诸多方面，持证上岗者更“吃香”。

养老护理员除了具备专业技能外，还需要有耐心和爱心。

随着高龄化、失能化、空巢化趋势加速，养老护理服务需求愈加旺盛。

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是当下老年人的追求和期盼，高质量、多元化的养老需求日益旺盛。

护理费用高也难住了长春市民周女士。60多岁的周女士与老伴相濡以沫多年，生活幸福惬意。但在老伴不幸患上脑出血后瘫痪在床，周女士的生活一下“跌入谷底”。由于子女都不在身边，周女士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好患病的老伴，两人生活质量大幅下降。

怎么办？有人建议周女士将患病的老伴送进养老院，但周女士舍不得，老伴也不愿意离家。“现在只能找个护理员帮我照顾他，但试用的护理员来了两个，一个经验少、不细心，一个有经验但价格高。”周女士说，他们虽然有些积蓄，儿女也能出一部分钱，但这个价格几年内还能负担得起，年头长些就负担不了了。

和身体较为健康、基本可以自理的赵家二老相比，失能、失智老人在自我照顾能力逐渐消退之后，更需要专业的养老护理，相应地，护理难度和护理费都会上升。在走访中记者了解到，有相当一部分老龄人群支付能力难以支撑较高的护理费用。“其实，保姆、养老护理员的价格这些年一直在涨。”一家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说，护理费的高低和需要服务的老年人的年龄、健康情况等都有关系。“老人身体好，自己能吃能走，护理费就比较低；但是如果老人生活不能自理，失能或失智，就需要单独一个人去照顾，护理费就会比较高。”

今年52岁、从事护工工作4年的王海燕表示，价格高是有原因的，照顾老年人，尤其是失能、失智老人会遇到不少难题。“比如说在照顾一些患脑血栓的老人时，他们无法说话，这时就得全凭我们的工作经验，猜想他们想要干什么。还有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他们可能会有日常生活能力降低、精神行为异常、认知能力下降、情绪起伏不定、有特殊偏好等情况，有的老人还有日夜颠倒、迷路走失、幻觉妄想等症状，轻度患病的老人或许可以由子女照顾，但部分中度以及重度病人，必须由专业的养老护理员照料。这也决定了我们护理人员和住家保姆几乎需要24小时全天候运转，做饭、喂饭、收拾卫生、给老人穿衣服、帮老人上厕所、帮老人翻身，遇到有些情况严重、大小便失禁的老人，还要收拾粪便；晚上，等老人入睡，我们得每隔几个小时就起来查看一下，以便出现任何突发情况，能及时解决。”

人员流动性大，让养老护理遇到“瓶颈”

“我母亲几年前脑梗，现在不能自理，家里人又照顾不过来，只能雇保姆，但换了好几个人，最长的干了8个月，最短的干了不到1个月，现在正处于‘空窗期’。”从年初到现在，长春市民周晓芬和家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护理人员。

周晓芬表示，由于老人不能自理，护理难度大，导致保姆接连辞职。“很多人在辞职时坦言，照顾半失能老人太辛苦，身体扛不住，更愿意照顾能自理的老人，只需要做饭、做家务即可，不那么累。”

记者在踏查中发现，周女士的苦恼并非个例，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养老护理成了很多家庭的“头等大事”。而这一行业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导致流动性大、流失率高，让养老护理“难上加难”。

52岁的谷丽娟是榆树人，在长春做居家养老护理员已有4年，她表示自己先后换过多任雇主。“照顾老人不只要和老人磨合，要和老人的家人磨合，还要看具体的工作量、工作强度，不合适也没法勉强，只能再换一家试试。”

“但如果是照顾不能自理的老人，哪怕是工资高，也很难长时间坚持。”谷丽娟表示，自己出来务工是因为闲不住，对工资没有过高的要求，所以也不希望太辛苦。“我也尝试过，除了身体劳累外心理压力也大，不适合我。”

随着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养老需求的凸显，养老产业逐渐成为“朝阳产业”，步入发展的“快车道”，但“好用又让人放心”的养老护理人员还是“一人难求”。

长春某家政服务公司经理滕先生介绍，近几年，养老护理人员缺口大，“留不住”始终是一大难题，人员流动频繁导致很多家庭的养老难题并未得到真正解决。

“人员流动的原因很复杂，双方都有。雇主要考察护理人员的工作能力，护理人员同样对雇主有要求。”滕先生表示，家政服务公司在“牵线搭桥”时会根据双方的条件和要求进行筛选、匹配，可即使各方面都匹配成功，也可能只是“看起来合适”。“很多养老护理人员都是24小时住在雇主家里，相当于家里来了一位新成员，每件事都需要磨合。做的饭菜是否可口、性格能不能合得来、生活习惯有没有差异，甚至是打呼噜都会成为决定性因素。”

除护理细节和生活习惯之外，薪资待遇也是导致人员流动的重要因素。滕先生坦言：“在现在的养老护理市场中，最抢手的就是照顾失能、半失能老人的护理人员，尤其是有经验、专业水平高的，很多雇主愿意高薪聘请，所以有不少人为了更高的薪水而跳槽。”

在采访中，很多养老护理从业者表示，由于该行业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因此更倾向于打“短工”。58岁的戴志强说：“我专门服务那些老人突发重病、家里一时照顾不过来，或是保姆突然不干了、没人照顾老人的家庭，虽然不算稳定，但是可以干一阵休息几天，时间更自由，也不会太累。”

观念碰撞导致“招不到”“留不住”

难以磨合、互不妥协、频繁更换……这是当下养老护理行业普遍存在的现象，雇佣双方的观念碰撞常常会引发矛盾，导致养老护理困难重重。

“我母亲12年前突发脑出血，一直卧床不能自理，可能是年纪大了又因为生病，性情急躁，动不动就发火，总对保姆不满意，这又辞退了一个，我赶紧来找。”3月21日上午，李先生来到长春市安达街人才市场，寻找合适的保姆。

李先生表示，老人观念较为传统，对保姆有抵触情绪，不愿让“外人”来照顾自己，与保姆很难磨合。“在日常相处中，有时保姆在厨房做饭，或者去买菜回来的晚一点儿，我母亲就觉得对方是在偷懒，出言指责。而且会认为既然花钱雇人了，对方就必须让她事事满意，会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很多保姆干几天就说受不了了，我们也很无奈。”

“每次更换保姆都要重新培训和磨合，十分麻烦，我们尽量不会辞退保姆，但是也有个别保姆能力不行，不专业也不敬业，这就没办法了。”李先生说。

一位护理人员透露，除了有些老人不好相处，还有很多家属要求太多。“每个老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要求，照顾老人比照顾婴儿和产妇更费力，社会认同低。有些老人和家属对保姆态度挑剔。我遇到过一位老人，很随和，对我做的饭菜很满意，和我也谈得来，可她的女儿十分挑剔，对我态度也不好，甚至想让我在合同中写明应该休息的法定假日免费加班，我干了一周就辞职了。”

每天为老人做饭、擦洗、更换衣物、清理大小便，这是养老护理员李国强的工作日常。“我们这行很辛苦，受委屈和不被理解是常态，能遇到合适的雇主太难了，有很多同行都选择改行或者不干了。”

从业多年，李国强照顾过多位老人，他认为雇主的理解和尊重是对自己工作的最大认可，也是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其实多干点活、累一点都没啥，最重要的是得心情好。像我现在护理的老人，一家人对我都很客气，特别尊重我的需求和想法，让我感受到了他们全家人对我的接纳和认可，这也让我有信心把老人护理好。”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是当下老年人的追求和期盼，高质量、多元化的养老需求日益旺盛。长春市某家政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表示，养老护理具有很强的个性化需求，工作内容涉及老年人的生活照料、健康护理、心理疏导等多个方面，对从业人员的素质要求越来越高，只有更为专业的技能和经验才能更好地适应市场需求。“对市场来说，养老护理员并不缺，真正缺的是好的护理员，这也是当下最大的难点。”

(本版照片均由记者于悦、马贺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