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卖车，全靠有钱人

花60万到80万元买一台名不见经传的电动车，很多网友直呼不可思议。

但就有这么一家造车新势力车企，三年前推出的首款车型最低售价57万元，最高能飙到80万元，看呆了大部分车迷。

它就是瞄准小众赛道，主打高端市场的豪华智能纯电品牌——高合汽车。

高合汽车创立于2019年，母公司为华人运通。因为首款车型高合HiPhi X（定位中大型SUV）的价格，卡在了特斯拉Model X和蔚来ES8之间，该品牌自诞生起，就和它的创始人丁磊，成为不少镁光灯追逐的对象。

一时间，“中国电车天花板”“下一个特斯拉”“汽车界的苹果”等标签，被高合贴在了自己的身上。丁磊也因在传统汽车行业摸爬滚打了三十余年，外加弃政从商的背景，被业内视为“大神级”的存在，更成了外界眼中的一个谜。

从销量上看，高合汽车可以说是面世即高光。2021年5月新车交付后，高合HiPhi X超越了保时捷、奔驰、奥迪以及红旗等竞品车型，稳稳占住“50万以上豪华纯电市场”的销冠位置。

但渐渐地，高合汽车似乎出现卖不动的迹象。

据第一车网数据统计，2022年高合汽车共卖出了4520辆车，月均销量不足400辆。与2021年12月份公布的919辆最高月销相比，实属有些尴尬。且自2023年以来，高合汽车再未透露过销量数据。

不过，我们可以简单算下去年的销售额。在卖出的四千多辆车中，既有首款车型高合HiPhi X，还有2022年8月在成都车展上市的第二款车型——高合HiPhi Z（定位轿车），售价61万-63万元。

取两款车的最高售价平均值，姑且算每辆车卖70万元，粗略计算后，2022年高合汽车销售额约32亿元。

和同样走高端路线的友商相比，蔚来汽车2022年共交付整车超12万辆，完成销售额约455亿元，高低立见。

7月15日，高合汽车第三款车型HiPhi Y（定位中大型SUV）正式上市，定价在33.9万-44.9万元，是目前该品牌旗下售价最低的车型。

和前两款车相比，不少网友表示，终于看到“平民价”了。外界有声音认为，此时推出新车，或许是丁磊到了想要冲销量的时候了。

情况果真如此吗？丁磊曾坦言，不会为规模化妥协，并且他很不喜欢“走量”这个词。现在，难道他要向现实低头了？

“有钱人的大玩具“

早年间，在传统车企主持工作时，丁磊见过为了走量，许多产品并没有打磨到最完美的状态。而他在创业之初就认为，自己造的车不仅是商品，更要像是作品。

如今，新车型的推出，用丁磊的话说，“即便我们下探到更广的用户群的产品，也一样是很惊艳的，与众不同，高端前卫。”

的确，能向上开启的NT尾翼门、可编程的大灯、后轮转向、使用和劳斯莱斯同供应商的门系统等炫酷配置，让高合汽车吸引了不少高净值玩家的目光。

但车迷们对高合汽车褒贬不一。

喜欢它的人觉得，相比于花同样价位买BBA，高合汽车设计手法大胆，造型超前，有个性，开上它非常拉风，能够羡煞旁人。

不喜欢的人直言，这些豪华配置是在堆料，很难找到更多技术亮点，净把钱花在一些不实用的地方，称它为“有钱人的大玩具”。

▲（2023年上海车展期间，高合汽车展厅的HiPhi Z车型。图源/市界）

在重庆，从事娱乐行业的“90后”创业者章利，年薪在100万元左右。今年5月，他提了一辆售价63万元的HiPhi Z。

他告诉「市界」，这辆车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帅气的外表和科幻智能，“最大的概念就是帅、科幻，驾驶感受好，操控性好，感觉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即便他知道，这些产品不会有很高的保值率，但他不在乎，品牌发展好也罢，不好也罢，他愿意为这份科技感买单。

7月初，有网友在提车时偶遇了前中国女子短道速滑运动员王濛。她也买了HiPhi Z，听说是被这款车的颜值击到。

但也有不少车主吐槽，车机系统卡顿、续航打折，HiPhi X百公里加速时间不如Model S。

高合汽车销售人员告诉「市界」，X、Z车型属于定制款，为旗舰车型。其中，X定位超跑SUV，Z定位于中大型纯电轿跑，是充满机甲风，具有科幻感的一款车，而新上市的Y车型，则是大型量产的中型SUV，比较偏向家庭用车。

之前有媒体调研发现，购买高合的车主，自家车库里不乏劳斯莱斯、宾利等一众豪车。之所以买高合，主要是出于“猎奇心理”来尝鲜。

然而，只靠用户的新鲜感，高合汽车也感受到了维持销量的压力。此次推出更便宜的HiPhi Y，高合汽车不再端着了。

据了解，HiPhi Y采用后轮转向，长续航版本搭载115kWh电池，CLTC工况续航里程达810Km；普通版本搭载76.6kWh电池，续航提供560Km、765Km可选。560km续航版本车型的预售价为33.9万元起。

有市场猜测，或许是因为动辄六七十万的HiPhi X和HiPhi Z太难卖了。曾经，面对市场对于高合汽车旗下车型定价是否合理的疑问，丁磊表示，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从来不用价格来定位我们的车。”

但据媒体报道，高合汽车“雪藏”销量月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了卖车，一线的销售们也很着急。

▲（图源/视觉中国）

年初至今，车企们都在加配降价，抢夺消费者的时候，高合汽车在同行中如同一股清流，并未参与到价格战中。

高合汽车销售人员表示，价格都是全国统一的，无法给到优惠，但会有礼品赠送和一些购车权益。若现在订车的话，会赠送3年免费充电权益，提展厅的现车，送终身保养和车机娱乐流量等等。

据了解，只要能招揽顾客进店试驾，销售即可拿到50元-100元的提成；一旦用户下定，可以拿到提成200元，提车之后还会收到400元的奖励。

为了抢客完成相应的KPI，这些销售每人每天需要至少打120个电话。

一位参观过高合汽车生产工厂的行业人士告诉「市界」，高合汽车使用的是东风悦达起亚的生产工厂，目前东风悦达起亚在江苏盐城共设有3个工厂，高合占了其中1个，年产能最高为10万辆。“现推出HiPhi Y车型，意味着高合汽车高端产品卖不动，产能处于严重过剩的状态。”

面对「市界」质疑现在的销量是否能够支撑品牌长久发展时，线下销售员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们有当地的支持，老板（丁磊）有一定的背景，无需担心这些。”

创始人是何来头？

现年60岁的丁磊，大半辈子都在跟汽车打交道，可以说，他是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见证者。

1988年，从复旦大学物理系研究生毕业后，丁磊进入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担任过质量保证部工程师、股长、实验室主任等职务。

据悉，如今高合汽车的产品用X、Z、Y命名，就是因为丁磊喜好物理，时常思考时间、空间和速度，而X、Y、Z象征着坐标轴，暗含着他对造车的思考。

不过，和一众70后、80后的造车新势力创始人相比，丁磊下场造车时间稍晚，54岁才开始创业。

在此之前，他以职业经理人身份，曾带领上海通用汽车从低谷走向高光时刻，使其成为产销破百万的汽车公司，也在上汽自主品牌项目担任商务副总经理时，主持过对MG罗孚资产的收购。

2011年，丁磊调任上海张江（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兼上海市张江高科技园区管理委员会党组副书记、常务副主任，管理着几千家创新型高科技企业。

2013年8月-2015年7月，他担任上海浦东新区副区长，属于厅级干部，任职期间，不仅参与了中国第一个自贸区建设，当年特斯拉也是丁磊引进来的。

翻看丁磊的履历，「市界」发现，在2017年创办华人运通之前，丁磊“消失”了两年。百度词条上有意抹去了那段日子。

而那段他不愿多提及的过往，正是与贾跃亭短暂共事的两年。

下海后，丁磊在贾跃亭的邀请下加盟乐视，成为乐视超级汽车联合创始人，并出任乐视超级汽车的全球副董事长、执行董事，中国及亚太地区副董事长、CEO兼总裁等职务。

▲（2022年1月17日，青岛，华人运通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EO丁磊在签约仪式上致辞。图源/视觉中国）

2015年10月，乐视在北京万事达中心，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无化反 不生态”的乐视新品发布会，发布会邀请了1700多位媒体、5000多位乐迷还有孙红雷、李小璐等明星。

作为刚刚入职的新人，也是汽车行业的老将，丁磊走上台，向在场的观众首次披露了乐视超级汽车项目的进展。

彼时他提到，乐视超级汽车项目已经进入了工程样车阶段，工程固化后即将进入生产阶段。

当年年底，在丁磊的带领下，乐视与阿斯顿·马丁确认了合作关系，双方将在智能互联汽车技术及新型电动汽车制造咨询等方面展开合作。后来发布的乐视车联，还分别与北汽、比亚迪、东风等车企签订了合作协议。

丁磊加盟乐视以来，发布的每条朋友圈几乎都在为乐视汽车打气、宣传。后来他还专门注册了微博，发布的也全是乐视汽车的相关内容。他在简介里写：“旧汽车人的新汽车梦”。

可惜好梦不长。2016年11月，乐视被曝陷入债务危机，贾跃亭随后跑到美国继续造车。

嗅到危机的丁磊，也早一步退场，开始创业。那段和老贾热血造车的日子，就这样被尘封在网络里，成了丁磊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尽管丁磊不愿与贾跃亭和乐视扯上任何关系，但高合汽车上市后，产品还是不出意外地引发争议。

有业内人士认为，其首款车型高合HiPhi X，与贾跃亭打造的FF 91有些雷同，甚至给出了“国产版FF 91”“FF 91平替”的评价。

比如，这两款车都是车头贯穿式LED日行灯、侧面淡化了B柱、按钮感应式开关的对开门设计、贯穿式尾灯等。在车迷看来，如果去掉车标，几乎分不清是HiPhi X，还是FF 91。

▲（HiPhi X和FF 91内饰对比图。图源/高合汽车官网，法拉第未来汽车官网）

汽车行业分析师、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张翔表示，两款车造型类似，很大原因是丁磊跟贾跃亭曾经共事过，两人对造车有某种共识。

在他看来，高合汽车的第一款车也是充分利用了丁磊在乐视的工作经验和资源。

这可以理解。贾、丁二人虽已分道扬镳，但当初也是因为有着相同的造车理念才走到一起。

创造乐视汽车时，贾跃亭提出要建立汽车互联网生态系统，电动化、智能化、互联网化，颠覆现有的汽车产品。

丁磊也致力于打造生态。在某次接受央视采访时，他简单地叙述过，想要从新能源汽车到智捷交通，再到智慧城市，也就是要做“共享未来交通生态”。

盯上海外土豪

丁磊不希望造一个平庸的汽车，如果平庸，他宁愿没有。“经历了这么多，我希望造不一样的车。”他说。

于是，在高合汽车的宣传中，着重突出车的智能尾翼门设计、智能灯光交互、数字科幻座舱等卖点。

但最核心的三电系统，HiPhi X采用的是博世的电机系统，后轮转向系统则用的是曾经的“变速箱大佬”爱信的技术。这种组合被业内称之为“堆料”，因为没有拿的出手的核心技术，也为后续高合汽车的发展，埋下隐患。

2022年7月份，超50位车主起诉高合汽车在宣传、销售HiPhi X过程中，存在虚假宣传的情况。有车主拆车后发现，销售口中该车配备的音响，是世界级高端音响品牌“英国之宝”，但实际上只是某国产品牌。

而且，高合HiPhi X宣传的“半苯胺内饰”，实际上只有座椅部分的皮革是半苯胺真皮，门板、中控等其他地方均是人造革。此外，高合HiPhi X宣称电池容量有97kWh，实际上只有94.3kWh。

对此，高合汽车发布声明，称所涉相关配置描述反映了与合作伙伴（如英国之宝）的合作模式，也是基于汽车产品说明的通行做法。因此给部分用户造成了对产品理解的偏差，“我们深表歉意”。

高合汽车一直以来苦苦营造的高端品牌形象，受到了挑战。

▲（高合汽车近年上险量统计图）

据行业媒体统计，这一事件后，高合汽车月上险量明显下滑。

丁磊也感受到压力。毕竟造车太烧钱了，尽管他对外曾说，华人运通有来自美国的原始资本，还有政府投资，不差钱，但若产品一直积压难卖，还有多少钱够他烧呢？

此次新车型HiPhi Y的推出，被外界视为高合汽车期待拯救销量的利器。

张翔对「市界」表示，首推30多万元的车型，是高合产品下沉的第一款车，高配置在同级别车型当中是没有的，属于降维打压。

“此前，高合汽车动辄60万以上的车型，销量太少，无法维持公司的生存，难以达到规模效益，高合需要一款走量的车型，反而30万级别的价位受众群体更多一些，可以增加市场保有量，增加高合汽车的市占率。”他表示。

但高合汽车真能如愿吗？

坦白讲，假设消费者有30多万元的预算，奔驰C级、宝马3系并非不能考虑，二线豪华品牌沃尔沃和凯迪拉克，也有大把选择空间。反观高合汽车，品牌知名度不足，只能靠把配置拉满跟对手竞争。

另有行业人士提醒，高合汽车的门店数量低于友商，恐会影响销量。「市界」在高合汽车的官网上可查到的门店数量大致有217家。而截至5月底，蔚来在国内有超过687家门店，理想汽车在全国也有314家零售中心。

其实，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丁磊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HiPhi Y的销量上，他把目光也放在了海外土豪的身上。

在今年上海车展上，丁磊表示：“过去，我们把全世界的品牌引入中国，今天，我们要把中国的品牌带向世界。”他宣布，以欧洲和中东为起点，高合汽车将率先登陆德国慕尼黑及挪威奥斯陆。

目前，高合HiPhi X、HiPhi Z两款旗舰车已拿到欧盟的认证，开始在德国和挪威售卖。其中，HiPhi X在德国的售价为109000欧元（约合人民币88.23万元），在挪威的售价为1164000克朗（约合人民币82.06万元）；HiPhi Z在两地的售价分别为105000欧元（约合人民币84.99万元）和1110000克朗（约合人民币78.25万元）。

有意思的是，HiPhi Y正式在国内上市之前，当地时间7月13日，英国南部的古德伍德小镇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古德伍德速度节。丁磊也飞到英国，陪同该活动创始人里士满公爵参观高合汽车的展台。

再早之前，6月底，沙特投资部与华人运通达成合作，双方签署了一项价值5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00亿元）的协议，将成立从事汽车研发、制造与销售的合资企业。

在行业人士看来，丁磊不一定能带领高合汽车走向一个能超越他之前成绩的前程。但现在的市场与20年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能源汽车市场还处于发展初期，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宝马、奔驰不会永远是天花板。一个新的世界诞生了，在新世界里，任何人都有机会。”丁磊说。

（文中章利为化名。）

作者 | 杨 俏
编辑 | 田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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