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起，坐下来吃一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

国庆假期，回到老家。早起，跟着妻子在县城转悠。闻着香味，不觉间走进了一家售卖早餐的店铺，要了两根油条、一份豆浆、一份汤豆腐脑（老家的吃法，豆腐脑和胡辣汤两搅），坐下来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抬头碰见了小学同学，便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起来，谈笑间，不由地说起了上小学时候的早餐，不禁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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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年九月，我大把一个黄色的军用帆布包塞到我手上，跟我说，你这年龄该上学了，明就跟着二狗（邻居家孩子）去学校上一年级。

那时候，没有幼儿园，只有学前班，家里困难，父母商量后，让我直接“晋级”上了一年级。

上学之后，在脑海有个印象很深的场景。每天上学出门前，我妈总是会习惯性的说一声，给你书包装上一个馍。那时候，对于农村娃来讲，对早餐根本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在在农村生长，对于艰苦的条件早已可以从容适应和应对，于是把馍当做早餐，陪我度过了整个小学时光。

其实，说早餐还差了一样东西，这里面还有个关键的辅料，就是蘸料。一般情况下，我会偷偷从自家的辣椒玻璃瓶中挖一勺辣椒面，加盐拌匀，学着村上赤脚医生包药的样子，用作业本的纸包起来，当然包的形状各不相同，效果也不不尽人意。有时候包的蘸料，等到学校时候，已经全漏进书包的课本里了，这样的话，有时还免不了一顿打挨。

到了学校，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早读结束，大家三人一围、五人一圈，把自己的秘制酱料从书包掏出来，摆在书桌上，用黑黑的手把从家带的冷馍掰成小块蘸着秘制的蘸料，一遍掰、一遍蘸，不等馍吃完，蘸料就见底了，到最后连包辣椒面的纸都戳破了……

■ 图源 小红书用户@爱吃饭的李妙生

等到吃完，大家互相一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嘴角沾着红红的辣椒面，都成了花猫了。

还有的同学早上会把珍藏好久的方便面调料拿出来，拿着馍蘸着粉料包，那确实着实得让人狠狠羡慕一把。

当然，也有条件好的同学，会带着父母给买的方便面，有时候也会分给前后左右的同学，那弯弯曲曲的面条渣渣，在当时确确实实是遥不可及的人间美味啊。

吃冷馍，蘸辣椒面，几乎伴随了我的整个小学时光，也练就了我十分能吃辣的能力。后来多次去重庆、成都，和当地的朋友一起吃火锅，大家对我能吃辣表示十分佩服，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估计是辣椒在基因里扎下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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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跟着父母到县城上初中了。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我的早餐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最大的好处，不用再从家里拿馍了，能吃上热乎的东西了。

■ 图源 小红书用户@爱吃饭的李妙生

初到县城，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眼中最高的建筑不再是学校的两层教学楼，而是县政府的办公大楼。特别是位于县城繁华地段的家属楼，蓝色的玻璃、白白的外墙像一个个哨兵，端端的站在县城中心，当时的地位绝不亚于现在西安曲江的别墅区，每次经过时，总是忍不住会想，要是咱也能住进去，那该多好。

对于我来讲，县城和村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热闹、人多，好多东西都很新奇。特别是早起上学时，学校门口一溜溜的早餐摊点，感觉就像镇上每年的庙会一样，好家伙，天天上学跟逛会一样，这也太美了。尤其是到了冬天，摊点前蒸腾的水蒸气、此起彼伏叫卖声、学生的嬉戏打闹声，站在摊点前，好像就能一下子驱赶走这渗骨的寒意、一扫粘在身上的困意。

每早一到校门口，瞬间就被麻辣味的香气吸引过去。摊主见有小顾客到来，迅速把白饼放入油锅，不等沸腾的菜油和饼子充分接触，又瞬间捞起，要让饼子看起来炸过，但又不能让其吸收太多的油脂，这手艺我想跟卖油翁还是有一拼的吧。饼子过油之后，用小刀从中间划出一道豁口，把早在蜂窝煤炉上炖煮了许久的麻辣串加入馍中，一个大小合适的塑料袋装起，5毛，就这样，早上的早餐搞定了。

■ 汉中热米皮 | 图源：小红书用户@西福酱

那时候，我们经常说五毛早餐，因为早餐的售价是五毛，要么夹麻辣片，要么夹麻辣串，或者夹点咸菜，无论内容如何变换，主体都是馍，而且价位始终保持在5毛，未曾有大的变动。

于是家里的小鞋柜上，总是放着一个装了一沓五毛钱的铁盒，每天上学时，父母让我自己从中取当天的早餐钱。还不忘反复叮咛，一定要买早餐，不准买其他东西。

当然，我大多时候，都是买了热乎乎的菜夹馍。偶尔嘴馋的时候，还会饿几个早上，攒钱给自己买个肉夹馍改善一下伙食，那味道至今想起还都能流出口水。

3

上了高中，我的早餐忽然的受到了家人的重视。不再是冷馍蘸辣椒面，也不是五毛钱的辣片夹馍了，换成了学校灶上看似十分丰盛的烧饼加菜、包子胡辣汤、豆腐脑以及“预制”的豆浆。

■ 图源 小红书用户@田不辣辣酱

说到这，必须谈谈这个“预制”豆浆，一个塑料杯，从不锈钢铁桶盛出一杯乳白色液体，用封口机器塑封，再配一根塑料吸管，这高档、文明的装束确实吸引了不少学生纷纷尝试，但效果却差强人意。除了有糖精齁甜齁甜的味道，着实再无其他味道，浓烈的糖精味道让人属实难以下咽。

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我们，不等早读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挤出教室，一窝蜂的奔向学校的餐厅，往往等我挤到餐厅时，那几个档口早被围的水泄不通。等把早餐买到手，早已不顾象形，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即使在异性面前如何注意良好形象，但在饥饿面前，还是暴露出了对食物渴望的本性与本真。也难怪，日夜不停的伏案学习，体力的消耗，不通过食物的补充，如何招架得住这三年的夜以继日呢。所以，不管味道好不好、卫不卫生，先吃饱再说。

■ 图源 新西安乱弹

当然，也有较为柔弱的男生，与女同学一起，漫步校园，淑女的吃着时髦的面包、蛋挞。但这对其他同学来说，一是经济实力难以支持，二来确实难以实现大剂量补充热量的作用。但总体来讲，高中的早餐确实像早餐了。不仅有吃的，也有喝的了，选择的种类也丰富了起来，我想这主要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逐渐宽裕和丰富起来的原因吧。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些改变都源于家庭对正处于人生关键时期子女深沉的爱和对下一代改变命运的深深期许吧。

4

终于把高中三年的日子熬完了，不管怎样，总算逃离了一直想要离开的地方。虽然，现在会对当年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当年的想法的确如此。

离开了故乡、远离了父母，踏上了新的求学之路。这时候，父母电话里的说的最多的话变成了，“钱够不，天冷了就及时把衣服加上，饭按时吃，钱不够了就打电话”。离父母虽然远了，但父母的惦念和关心却一直未曾远离。

大学几年，经济上初步实现独立自主，本一段开心的旅程。但在外久了，才发现，原来家里的饭是最可口、百吃不厌的。于是，又开始怀念母亲案板上的菜疙瘩、麻食、洋芋叉叉了……

■ 油茶麻花 | 图源：小红书用户@rrik0223

大学时期，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即将结束，人民物质极大的丰富和富足，学生的早餐也更加多样了。

那时候，最喜欢去吃学校餐厅北边档口的小笼包、牛肉饼，喝油茶和豆腐脑。当然，这主要是当时的女朋友爱吃这些，我也就爱屋及乌的喜欢上了这些食物。那几年，无论数九寒天，还是盛夏酷暑，每天早上把人拾掇的油光水亮，屁颠屁颠的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只等着那个扎马尾的她的出现，一见面，便手挽手去慰藉那空虚了一晚的胃了。时至今日，妻子说起当时我每天等她吃早餐的细节，仍是一脸少女的娇羞和骄傲的幸福。

虽然配合着女朋友迎合着她的胃口，但仔细想想，那几年胃里老陕的基因一直未曾改变 ，一日三餐，无面不欢，不吃面食就貌似没有吃，或者感觉少些东西。尤其是，大学毕业在大同实习期间，公司楼下的刀削面是我每天的必修课，于是就有了伴随多年的雅号“面哥”。

这么多年过去了，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吃，但哥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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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如王，午餐如侯，晚餐如丐”，这是明朝医学家李时中《饮食正传》的一句话，意思日常生活中早餐要丰盛，午餐要适量，晚餐要清淡，刚毕业那几年，我对此是坚定不移的执行与推崇。

那会，公司工作相对比较清闲，早起无论外出吃还是在家做，都比较丰盛，鸡蛋、火腿、青菜、牛奶、蔬菜沙拉都是早餐的常客。

但随着工龄的增长，在单位的任务愈来愈重，尤其是结婚有了孩子后，自己的早餐又发生了很大变化。

每天，送孩子上学前，和妻子提前早起给孩子精心准备营养丰富、搭配合理的营养餐，等孩子吃完，自己匆匆忙忙便要送孩子上学，经常不是随手拿些孩子的剩饭凑合，就是在路边的摊点买两个包子。每天早上上班前的时间，就像打仗一般，怎一个兵荒马乱可以形容。

于是经常给自己宽心，到了周末，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早餐，可真正到了周末，一周的疲惫让人实在爬不出舒适的被窝，等到起床，多半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最后，常常是早餐午餐一起整合解决了。

■ 图源 吃喝玩乐逛

这些年，到过北方、下过南方，走过好多城市，也去过许多农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顿早餐，也吃了好多地方的早餐。当然，有的是为了品尝当地特色，有的是为了应酬客户，但更多的是为了饱腹，混囵吞枣了各种庞杂的早餐，虽滋味各有不同，但都大抵上实现了果腹的作用，给了我坚持忙碌一天的碳水和能量。

小时候的早餐吃的简单、艰苦，却吃出了天真、快乐。求学时候，早餐虽然并不美味，但却给了我成长过程中至关重要的能量和营养。反倒是工作后，有能力吃一顿好早餐的时候，却再难以好好吃一顿早餐。

即将跨入不惑之年，每天吃顿早餐，是来匆匆、吃匆匆，走匆匆。有时候不禁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连坐下来，静心静气的吃一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

作者 | 渭北麦客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