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鬼故事讲“爱”？《诡丝》讲得很明白

文 | 王重阳lp

“爱”分很多种，有男女之爱和亲人之爱、有手足之爱和大义之爱。

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如何讲得不好就会很尴尬。

今年情人节的时候同往常一样出了很多烂片，照例是把痴汉怨女们忽悠进电影院里做个铺垫——

送礼物、吃完饭、看我家“爱”的电影、然后打“爱的扑克”。

相顾无言，唯有爱相随。

但拍烂片的人从来没想过一件事：

您拍得都这么“惊悚”了，看完以后谁还有心思“打扑克”？非要“打”的话万一想起来刚看完的电影不得笑出来？结果两人越聊越热闹，不知不觉天已明……

所以每到情人节过后，豆瓣上就开始“卷”起来了，评分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但每年依旧我行我素，生怕被别人抢占了高地。

作为一种类型片，爱情题材现如今搞不好就会拍得很“惊悚”，而“惊悚”片却时常可以拿来当喜剧片看。因为都是一个套路：

爱得死去活来，死得不明不白。

我相信这种情况跟编剧有很大关系，比如深闺宅男干物女，没有生活或心里没有“想法”的时候，就只剩下“故事架构”这种八股文，好比一个打车软件都不会用的人去写都市白领励志很尬，西餐礼仪都不懂的人生写“天亮王破”也会像城乡结合部的嗨少在吹比。这种情况未来还会存在相当一段时间。

好作品的根本依然是创意与创新，也不会拘泥于题材。

虽然有些看起来至今还是惊世骇俗，但偏偏值得推敲、学习。

比如心中有爱的人，拍什么都能拍得不油腻、很好玩。

就像苏照彬。

作为一个好编剧，他能打破观众对一种故事的常规认知，出乎意料也合情合理，甚至还会让人感动。

之前提到的《回家》、《剑雨》都出自他的手笔。

特别说明的是，无论作为编剧还是导演，以上都是他第一次涉足的题材，而由他独立完成编导的电影《诡丝》同样也是一部佳作，所谓：

因恨寻鬼终成鬼，因爱生鬼鬼变人。

他的作品总能留给观众一些“余味”，过多久还能想起来，从中品味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一

因恨寻鬼终成鬼

《诡丝》这个故事很简单：

一个从小身患残疾的日本科学家桥本（江口洋介 饰）毕生都在用科学的方式找出灵魂存在的证据，结果在一栋老宅内还真就找着了小男孩的鬼魂，为此影片一开始就搭进去一条人命，还引来媒体争相报道。

力求行事低调的日本某株式会社负责人对此非常恼火，让他做事不要太张扬，为此他委托刑警叶起东（张震 饰）协助找寻真相。还给他配置了助手和仪器，更利用一种可以捕捉到灵魂的“海绵”试图收纳它。

期间惊险迭起，身为一部恐怖片，《诡丝》把气氛做得足足的，片中男孩鬼魂耀西每次出场几乎都带走一条人命，夺命的方式很简单：

用手伸进别人的胸口捏住心脏，让心脏不再跳动，这人也就死了。

在叶起东的仔细观察下，他发现能够避免鬼魂害命的方式就是不要同它对视，并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所有小组成员，然后众人几度险些丧命鬼手。同时作为一个警察，本着职业敏感他也在调查耀西的身世，发现这个男孩生前弭患绝症，母亲不忍他继续受罪便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自己也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叶起东想：“妥了，这必是厉鬼心有怨气所以到处害命！”

他这边想着，小伙伴们也没闲着，桥本的助手兼情人苏原（大S 徐熙媛 饰）也是个科学家，也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苏照彬对大S真不够意思，两部电影里都没让她演过好女人），一面假意委身桥本一面伺机夺走鬼魂，结果被耀西反杀，死状极惨。但奇怪的是，她死后的鬼魂也出现过，但转瞬即逝，不像耀西那样久存人间。

桥本也更坚定了一个意念：

“只有死前怀着极大憎恨的人才能成为鬼魂，不然你看那小孩，他被亲妈弄死了才变成了鬼。”

这里苏照彬通过双男主对耀西的判断，同时也迷惑住了观众。看到这里时我也觉得“妥妥的恐怖片”，绝了！

至于为什么我说《诡丝》里有“双男主”呢？因为江口洋介的怨念才是贯穿本片的前因后果，可以说没有他一心寻求鬼魂的执念，也不会让本来好好待在老宅里的耀西大开杀戒。

“桥本”这个人物刻画得非常好，作为一个另类科学家，无论是上司拿烟灰缸把他脑袋砸出血，还是苏原的貌合神离，他心里都清楚。自幼的残疾让他一直在嘲笑和怀疑中度过，发现耀西的“因恨成鬼”让他更加坚定只有怀着恨意死去才能保留强大的力量。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捕捉到耀西后索取了鬼魂的一部分能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杀了一直看不起他的株式会社老总，然后按耀西死时埋葬的地方自杀，希望能借助特殊的地理条件和临死前对世界的恨意，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永存”。

他自杀时那边车里响起叶起东的电话留言，叶起东告诉他终于弄明白了耀西为什么能做“鬼”的原因——

因为对尚在人世的母亲的眷念，让这个孩子以鬼魂的形式留了下来并每天去医院帮助失去意识的母亲活着。

可惜他听不到了，在误解的执念中，桥本每天都在重复自杀的场景，永远活在悲惨的仇恨中。

二

因爱生鬼鬼变人

2006年的张震还年轻，很帅，在《诡丝》里，他饰演的刑警叶起东是个雷厉风行面无表情的男人，他与“桥本”作为最重要的两个男性角色，外表上很相似——

冷酷、漠然。

他还是个警队的神枪手，能通过异于常人的视力看到别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这也是桥本当初找到他做事的原因。

电影里给他一个女朋友（林嘉欣 饰），给了他一个同样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病危的母亲（演员名叫马之泰），这个人物的设置跟桥本又不一样，桥本是正经的天煞孤星，叶起东在世上还有爱护他的两个女人。所以他跟鬼魂斗智斗勇时，女友在医院里照顾他母亲。

片中他与林嘉欣在医院里有一场交流，女友让他抽空多跟母亲说说话，他的心思却放在了案子上，这里就又有了一处伏笔。

凭借惊人的视力，他发现了耀西脚上的白丝，这条白丝从他的脚踝一直延申到耀西母亲的病房里。

彼时耀西母亲病危，似乎在耀西被桥本抓住后，母子同心的意念让她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危险，同时没有了儿子每天过来帮她按摩心脏，她终于也没有撑住，当死去的那一刻，这位因杀子痛不欲生的母亲瞬间化身恶鬼出来大杀四方。

等叶起东明白原来母子二人非但没有嫌弃和仇恨，反而无论生死都在照顾对方时已经晚了，恶鬼母亲郑纯（万芳 饰）干净利索地杀了两个当时还不是很有名的捉鬼组成员，对，就是陈柏霖和张钧甯。

接着她找上了叶起东开花店的女友，缓缓出现在她身后。

张震在本片中最帅的时刻到了——

他从车里拿出狙击枪，打电话给“林嘉欣”，只问她一句“你相信我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让女友把眼睛闭上，往旁边挪一挪，然后对着正欲下手的女鬼来一枪，女鬼怒了，转头看向外面，发现了叶起东，一人一鬼在城市里你追我赶，终于在地铁中被赶上，无力反抗的张震闭目等死，死前满是对母亲和女友的眷恋，思想着，心脏停顿……

这时男孩耀西出现，慢慢地把手伸进他的胸口……让心脏再次跳动。随即跟随母亲消失在人间。

虽然影片没有明确说出鬼魂对周遭环境和人物的感知，但通过镜头可以知道：

鬼，明白人心善恶。

在救了叶起东的那一刻，可以说一人二鬼都开始了“新生”。

与此同时，医院里叶起东的母亲也撒手人寰，沮丧的叶起东回到家里瘫坐在沙发上，母亲的鬼魂出现，重复着鬼魂在人间的眷念——

往锅里丢下一颗鸡蛋，她在给儿子做早餐。

看到这一幕时，叶起东终于哭了。

所以他才拿起电话打给桥本，告诉桥本他终于知道“鬼为什么会存在”的秘密，可惜那时的桥本，已经陷入了死局。

三

爱恨皆是因果起

苏照彬一定是个温柔的人，也是个心里有“爱”的人，更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在他为数不多的作品中，总会体现“因为爱”的世界观和感情观。

像叶起东母亲对儿子的爱，女友对他的爱；耀西母子的爱，都是苏照彬用鬼故事来讲如何“爱”一个人。

《诡丝》因为题材原因当年没有在内地公映，目前仅知它拿了一个第43届台湾金马奖最佳视觉效果奖。

片中饰演耀西母亲的万芳女士也不是俗人，她是中国台湾著名女歌手，在音乐上的成就远远大过她参演过的话剧和影视剧，但对于一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我来说，当年看《诡丝》时完全没注意到她，只觉得死后化鬼的样子十分恐怖。

这部电影打破了我对“鬼”的“偏见”，苏照彬用很巧妙的抽丝剥茧，把一位绝望的母亲和一个懂事的孩子刻画得十分悲情。似乎他们的存在是对偏执的桥本最大的讽刺：

你以为化鬼为恨，却不知心疼生鬼。

也正因此，影片最后叶起东母亲的苍白无人气的鬼魂形象出现时，作为观众我也不再心生恐惧。

《诡丝》据说还有未删减版，可惜我一直没有看到过，其中有徐熙媛与江口洋介的激情戏，两个人因为演戏需要，彼此都要念诵大段的日文台词和中文台词。当然，这一切随着《诡丝》当年的反响也鲜有人知。

导演、编剧苏照彬2014年后也“消失”了。

作为一种不太受关注的类型，恐怖片在内地的待遇可能还不如武侠片，能引发各路Up主关注的除了真的佳作，就是一大串匪夷所思的粗制滥造。但如果撇开客观原因讲创意和构思的话，后来很多恐怖片都难以达到苏照彬的作品水准和画面呈现。

相比后来动辄“月光光心慌慌”的一些电影宣传语，能让观众在观看时心生恐惧的反而是《走近科学》一类的科普教育片。

所以再看《诡丝》，感受也不一样。

时事变迁，人长大了才会发现一些好作品中蕴含的深意，例如叶起东这种“奋斗咖”只有在亲人离去后才会痛惜，在看到耀西作为鬼魂，每天都去医院看顾母亲时，似乎整部电影中唯有这个“小鬼”是最像“人”的“人”，这很难得。

苏照彬通过活人与死人的生死世界传递一个残忍又无奈的事实：

“中国人的感情，一直是对下不对上的”，但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的，除了父母，不会有其他人，包括孩子……甚至包括跟你“打扑克”的人。

就像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想说：

“爱”在苏照彬的眼中，只是看似恐怖离奇。

而有些人却时常把“爱”演得……真的很恐怖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