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越秀山故事》征文选登：我在央视百家讲坛讲镇海楼 曾大兴

《我的越秀山故事》征文选登：

我在央视百家讲坛讲镇海楼

曾大兴口述 杜金娜记录整理

越秀山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山，越秀山上有许多故事。2018年5月，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的编导邀请我讲《中华名楼》第二部，我首先就想到了越秀山上的镇海楼。这之前，我去过一次镇海楼，但只是为了听客家山歌，并没有对这座楼作过调研。这次为了给广大观众讲镇海楼，我就必须对它作深入的调研了。我的调研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全面收集有关历史文献资料，二是找有关专家座谈，三是和有关专家一起，对镇海楼和越秀山上的其他古迹与历史建筑作细致的考察。这三个方面的工作都完成之后，我再把有关历史文献、有关专家的意见以及我自己的现场考察所得结合起来，进行综合考证。通过综合考证，我对镇海楼的命名有了清晰的认识，对它的地理位置有了自己的判断，对有关历史人物的评价有了自己的视角，对楼上的那幅长联的解读也有了自己的观点。这个节目在央视百家讲坛播出后，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也得到文史专家的认可。广州市文史馆馆员、著名民俗学者曾应枫老师邀请我讲“我的越秀山故事”，还给我出了一个题目：《我在央视百家讲坛讲镇海楼》。我这里就讲一讲我对镇海楼的某些认识、判断与思考，与朋友们分享。

（曾大兴和央视百家讲坛“中华名楼”系列节目编导魏学来合影）

一、镇海楼的三个名字

镇海楼，位于广州市越秀山小蟠龙岗明清古城墙的最高处。关于这座楼的名称，文献资料称其为“镇海楼”，但民间又叫它“五层楼”，那么它究竟是叫“镇海楼”还是“五层楼”呢？实际上，通过调查研究，我发现它最初既不叫“镇海楼”，也不叫“五层楼”，而是叫“望海楼”。明洪武十三年（1380），镇守广东的永嘉侯朱亮祖把宋代广州城的东城、西城、子城合而为一，又向北拓展八百余丈，把北城墙修到越秀山上，然后在北城墙的最高处建了一座五层楼，取名为“望海楼”。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海”，不是指南海，而是指珠江。明成化年间（1465—1487），望海楼遭遇一场大火，被烧成一片瓦砾。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提督蔡经与侍郎张岳重建望海楼。由于当时东南沿海一带海疆不宁，需要强化海防，于是张岳就将重建的望海楼改名为“镇海楼”，取雄镇海疆之意。这里的“海”，才是指南海。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个楼才叫镇海楼。在此之前的160多年间，一直叫望海楼。但是由于楼高五层，广州人更习惯于叫它“五层楼”，直到今天也还是这样。

（1860年镇海楼）

二、镇海楼的前世今生

通过考证历史资料，我认为镇海楼的所在地，就是南越王赵佗修建的越王台的所在地。

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一书中有两次讲到越王台的位置：

赵佗有四台，其在广州越秀山上者，曰越王台，今名歌舞冈。

（朝汉）台西有歌舞冈，乃佗三月三日修禊之处。刘(yan)叠石为道，名曰呼銮。

赵佗，就是秦汉之际的南越王，他在越秀山上建了两座台，一座叫朝汉台，一座叫越王台。刘(yan)，就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汉皇帝，他在越秀山上建了一个歌舞冈，又修了一条呼銮道。

据清代学者仇巨川的《羊城古钞》一书记载：

刘(yan)叠石为呼銮道，沿道而登，折而北有歌舞冈，即尉佗三月登高处。刘时夹道栽花、建楼观于其上，为九日登高游。

尉佗就是赵佗，他在自立为南越王之前，是秦代的南海郡尉。赵佗“三月登高处”，就是越王台。南汉皇帝刘(yan)在越王台的旧址上建了歌舞冈。銮，是皇帝车驾上的銮铃，这里代指皇帝的车驾。皇帝上山时，前呼后拥，銮铃作响，因此刘就把自己的车驾上山时走的道路叫呼銮道。

以上史料说明，南越王赵佗所建的越王台，与南汉皇帝刘(yan)所建的歌舞冈，还有明代永嘉侯朱亮祖所建的镇海楼，都在同一地址。换句话说，镇海楼的前身就是歌舞冈，歌舞冈的前身就是越王台。

需要说明的是，赵佗在越秀山上建越王台，是为了三月三上巳节的祭祀；刘(yan)在越王台的旧址上建歌舞冈，是为了九月九重阳节的登高。那么朱亮祖在越王台和歌舞冈的旧址上建望海楼，其目的是什么呢？明清时期的学者认为，是为了镇王气。而侍郎朱经把望海楼改名为镇海楼，则是为了雄镇海疆。

三、镇海楼的长联

在镇海楼的第五层，悬挂着一幅很有名的长联：

万千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

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

这幅长联的作者是晚清重臣彭玉麟。“故侯”，是指永嘉侯朱亮祖。据《明史》记载，朱亮祖原是元朝的一个元帅，后来被朱元璋擒获。朱元璋欣赏他的勇敢剽悍，让他归顺自己。《明史》说他“勇悍善战”，但是“不知学，所为多不法”，最后被朱元璋用鞭刑鞭死。这幅联的下联，似乎对朱亮祖怀有同情和悲悯之心，真的是这样吗？

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作为主战派干将的彭玉麟奉清廷之命赴广东主持两广防务，把他的厅事（办公室）设在镇海楼第三层。随即整顿海防，修固炮台，创建军民联防体系。法军见广东防守严密，无可趁之机，就进攻台湾基隆，袭击福建马尾水师。

为解台湾和福建之围，彭玉麟提出一个“围魏救赵”的方案，即派遣名将冯子材率兵攻打在越南的法军，取得了镇南关、凉山和临洮三捷，法军不得不撤离台湾和福建，然而清廷却授权主和派首领李鸿章，与法国签订了一个屈辱的《中法新约》，历时一年有余的中法战争以中国的“不败而败”而结束。

彭玉麟对清廷的昏庸腐朽、对主和派的妥协误国是强烈愤慨的，他为镇海楼撰写的这一幅长联，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产生的。至于“五百年故侯安在”这七个字，是不是在为朱亮祖的违法乱纪开脱呢？显然不是。彭玉麟并非同情朱亮祖，他只是觉得在晚清这样一个积贫积弱的时代，需要有像朱亮祖这样的勇敢善战之人。

（彭玉麟像）

（1996年 第四届羊城艺术博览月）

四、镇海楼的民俗活动

王侯将相早已化作历史的烟云，然而他们曾在镇海楼上举行的某些民俗文化活动，却成了镇海楼的文化遗存，得到后人的传承。我们看看明清时期写镇海楼的几首竹枝词。第一首：

踏青时节好春风，游罢归来兴未穷。

更上五层楼上望，炊烟万缕夕阳中。

第二首：

秋风吹向玉山游，萸酒花糕压担头。

流鹞分明声不断，登高人上五层楼。

这两首竹枝词分别写了广州市民在三月初三、九月初九上越秀山进行踏青和登高的活动。这表明，越王台、歌舞冈虽然都荒废了，但是在其旧址上兴建的镇海楼，仍然是广州市民举行踏青、登高活动的一个重要空间。

再看第三首：

中秋月下唱山歌，粤秀山头客户多。

试上五层楼一听，军歌相和更如何？

中秋节的夜晚，许多客家人在越秀山的镇海楼下听客家山歌。镇海楼的前身是南汉的歌舞冈，歌舞冈是有歌舞表演的。南汉灭亡之后，昔日的歌舞表演就由后来的客家山歌所取代，并且一直传承到今天，而且不限于中秋节这一天，它已经演变成为一种经常性的客家山歌演唱活动，又称“客家歌墟”。2010年，我就来过镇海楼听客家山歌，也写过一首竹枝词，名为《客家歌墟》，发表在《诗词》报上：

越王台上木棉花，镇海楼前竹影斜。

不着铅华存本色，客家一曲动千家。

（曾大兴，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广府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

（杜金娜，广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

（口述者曾大兴和记录整理者杜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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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我的越秀山故事》融媒征集启事

     越秀公园是广州最大的综合性公园，以西汉南越王赵佗曾在山上建“朝汉台”而得名，是广州历史文脉起点和岭南文化的集中代表，自元代以来一直是羊城八景之一。在越秀山上，有广州城标“五羊石像”，有岭南第一胜景“镇海楼”，有广州仅存的明代古城墙，有清代的四方炮台，有民国的“中山纪念碑”，有著名的越秀山体育场等等。生态环境优美，历史文化厚重，是广州历代著名的重要旅游胜地。为吸引更多的市民群众参与越秀山历史文化的深入挖掘与非遗保护，越秀公园特联合广东省文化学会、广东广播电视台城市之声、广东广播电视台声创融媒工作室、广东粤语语言艺术团等单位共同开展“我的越秀山故事”融媒征集活动，深入挖掘千年越秀山的魅力，展现大美羊城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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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丨何金德

编审丨曾应枫

发布丨广东省文化学会何媒工作室、何金德导演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