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大脑，动动双手，听说现在流行干“体力活”？

原创 分享生活的灵感 Voicer

1998年的新华字典里，有一句例句是这样写的：“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25年后的今天，张华、李萍和"我"，可能会在同一个求职招聘会上面面相觑，但未来的模样是否还是光明大道？或许不再那么笃定了。

从孔乙己文学蔓延开来的话题，正拷问着踌躇的年轻人：如何平衡择业和个人价值实现？

要想清楚这个问题很难，但年轻人似乎永远拥有开拓的勇气，打零工、进厂、从轻体力活做起……总有人挽起袖子先干再说！

今天，我们邀请到四位“脱下长衫”的年轻人，一起聊了聊真实生活的冷热。

花椒就读于服装设计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她从事本职工作。半年后，她觉得每天的工作变化不大，想要寻求新鲜感，就动了辞职出来做自己喜欢的设计的念头。

● 花椒还尝试过和好友在西湖边摆摊卖小吃和帮游客拍照

辞职创业有很多不稳定因素，花椒决定把去服装店打工作为缓兵之计。

店里常常只有一人，她承包了导购、收银、理货等一系列工作。

她喜欢观察到店里的人，她看到过苛待儿媳的婆婆，恩爱的老夫妻，有活力的大学生，接触这些人和事，让她感到鲜活。

● 上班期间，花椒在店门口看到了一名“关羽”

因为一天要工作十二小时，遇到店里没人的时候，她就会画画，或者看一些能提升本职技能的在线课程，“有收获和进步会让我感觉挺充实的”。

她觉得，这份工作不仅帮她cover掉了房租，还让她的心情变得平静了。

虽然只把它当作一份过渡性工作，但是她也能从不确定和新鲜感中发现乐趣，“如果有别的有意思的工作，我也想去体验一下”。

● 在店里忙碌的花椒

Voicer 上班时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

花椒 也许是晚上下班的时候，我会好累，一天的精力都被消耗掉了，但是脑子又很轻松的感觉。如果有顾客因为我的搭配或者讲解成功购买衣服，我也会很开心。

这份工作给我的体验不是有趣也不是快乐，就是鲜活。

- 花椒

Voicer 这份工作有给你带来什么改变和影响吗？

花椒 我以前经常想工作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工作。现在可能觉得，比起思考它的意义，可能先去做实际的事情会更好，先做再想，人会务实一点。

Voicer 那你觉得自己算是“脱下长衫”了吗？

花椒 我算是“把长衫系在腰上”吧！就好像我去音乐节玩穿了一个外套，为了方便我暂时把它脱了系在腰上，我可以尽情蹦迪，等玩尽兴了，天气变冷了，我还是可以把它拿下来穿上。我心里没什么包袱，也不会觉得做店员和做设计师之间，有什么差别，都是一个为别人提供服务和帮助的工作。

菜刀在一家茶馆打工，到目前干了半个月。

茶馆卖很多他看不懂名字也买不起的茶和小吃。他在后厨工作，后厨像潜水艇一样逼仄闷热。

● 水果为菜刀提供“银色潜水艇”里少有的亮色

他每天的任务是切水果，装杯，洗碗，制作一些小吃，然后是永无止境地洗手、擦所有的不锈钢和瓷砖。

每天八小时，基本上连轴转，没时间摸鱼看手机。

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菜刀本科学的是工商管理，一个以“培养职业经理人”为目标的专业。

他觉得，客观来说，这个专业的确带有“孔乙己的长衫”意味，因为从专业社设置和课程来看，它暗示学生去成为社会上的精英，“它期许你运用对经济的深刻理解，对市场的洞察和风险的把控去参与经济活动，而不是我现在的体力劳动”。

他曾经觉得，体力劳动会很累，累到让他无法坚持，什么情况都设想过。

但是后来他发现，“每天的工作量设置得那么精妙，刚好累到我崩溃的边缘”。

● 菜刀工作时在潜水艇“舷窗“的倒影

Voicer 你觉得可以用“脱下了孔乙己的长衫”来描述你的状态吗？

菜刀 可能是我原来的专业设置帮我解开了长衫两颗扣子。个人感觉学的这么一个西式教育舶来品式专业还是会跟现在的就业需求有点脱节。当然找不到工作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大学期间没有好好学习，玩乐队谈恋爱什么的，也没有积累五六段实习经验，很惭愧。如果说我算是脱下长衫的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被逼无奈，比如我现在还是很恐惧以前的朋友来问我，最近在干嘛在哪里工作的问题。

● 擦洗得锃亮的洗碗池，菜刀会观察不锈钢上的“年轮“

Voicer 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是一个过渡性选择吗？

菜刀 我可能会长期干下去，现在也没有想好未来的轨迹，就只是想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当然如果未来有机会当总经理或者CEO来发挥我的专业特长的话，我还是很愿意把握这个机会的。

下班后我还能以中午快迟到的步伐赶地铁，足以说明这个工作对我心力消耗之低。

- 菜刀

Voicer 体力劳动给你带来的最大感受是什么？

菜刀 使我的精神更强健了。一是洗碗过程中，我发现能进入到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

每天洗成百的餐具，形成肌肉记忆后，它能把你的思绪集中到一处，而精神上没有造成负担。这个过程很放松，你可以发呆，思考。

● 后厨工作会在菜刀手上留下细小的伤口，有时脱手套便会连带着创可贴一起脱下

二是体力劳动需要调动肢体，肢体语言能产生审美体验。

比如切草莓。我很笨拙，而我的同事两刀四步骤，每个动作都轻逸迅速确切连贯。为了效率我开始改进。以前我第一刀后要放开草莓，小心剔掉刀刃上的草蒂，再回来找草莓滚到哪里去了。

后来改进成：第一刀要往前，这样草蒂就能粘在刃上，再往砧板边一刮，草蒂掉落到定点。第二刀往后要往后抽，这样草莓就不会粘在刃上，再往旁边一刮。

熟练之后动作就会连贯高效，还有声音上的节奏感。

安然过去在一家MCN公司做短视频，中途，她还兼职过摆地摊、也体验过主播、房产中介等多种职业。

进厂前，安然担心过，每天打螺丝会不会让脑子变得“秀逗”，“万一变成一个机器人怎么办”。

实际入职后，安然发现，这个工作没有想象中辛苦，每天八点半上班，下午六点下班。

厂里的氛围很轻松，比起曾经包含复杂人情关系的工作环境，舒适度大大提高，大家做事有说有笑，工友们都很和善。

● 安然被工友们“投喂”的食物

拧螺丝的工作很简单。 安然回忆说，自己第一次上手的时候不太熟练，工友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大家在玩，手上下翻飞几下就做完了。

在这里工作，最困扰安然的是清晨的早会，其余烦恼很少。

● 安然和工友们关系很好

身体健壮，劳作适中，每天下班倒头就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虽然也会焦虑未来想要做什么，但安然觉得，人始终要往前走一步的，“永远要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 安然说，只需要睡一夜第二天又可以活蹦乱跳的感觉，太爽了

Voicer 存不存在一个契机，推动你下定决心选择现在这份工作？

安然 曾经的工作让我很迷茫，感觉自己在产出互联网垃圾，找不到意义。有一段时间，突然开始怀念之前做房地产中介的日子，虽然只做了三个月，但是那三个月我每天都很充实。我享受那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感觉，感觉那三个月是我生活最健康的一段时间。后来我就决定找一个能有即时反馈的工作。

这份工作让我觉得心情舒畅就够了。就像我养一只小狗，我不要求它学会握手、装死、卖萌，只要陪着我就好。

- 安然

Voicer 可以分享一下做这份工作的感受吗？

安然 有一种修行的感觉，就像苦行僧扫楼梯，一层一层扫。做着简单的事，一半时间大脑是放空状态，另一半时间就是在想以后的事情，比如以后想要的生活要怎么做才可以得到。我还会想很多东西，不过都是一些琐碎又无聊的想法，大部分情况都是放空状态。

● 工作时的安然

Voicer 那你觉得这份工作有没有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些实际的转变呢？

安然 最大的转变就是心态的转变，我以前真的极其容易焦虑，有一段时间经常通宵，不是因为不想睡，是因为睡不着。我感觉之前的工作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现在做着简单的体力劳动，每天做了什么我都看得见，就有一种劳动朴素性，我甚至都想回乡下种地了。

月月目前在一家小面包店，当“小面包侠”，这份工作已经持续了半年，她也从一开始的店员，成为了分店店长，开始学习怎样运营一家店。

支撑她走到今天的，是她从工作中发现的乐趣，以及从即时反馈中充分获得的内驱力。

● 刚出炉的面包，月月觉得很可爱

月月喜欢和人交流，和顾客交流会给她带来治愈感。她打工的面包店周围有很多学校，月月也就经常和学生打交道，她觉得很开心，“因为他们都很纯真，你对他笑，他就对你笑”。

她也很注重细节，喜欢自己在细微处花费的心思被人注意到的感觉，会在外卖里手写便利贴。收到顾客的反馈后，月月感觉自己动动手指做的小事，得到了很好的正向结果。

● 月月的手写小字条

一开始选择这个工作，带有些“慌不择路”的性质。

刚刚大学毕业，处于就职空窗期的月月，遇上了自己养的小猫生病，经济状况捉襟见肘，为了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就到家门口附近的面包店打工了。“干什么工作不重要，先来钱，反正我也挺喜欢吃的。”

● 看到摆放整齐的面包，月月心里会涌上一阵小小的幸福

Voicer 你觉得自己完全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了吗？

月月 我还没有完全脱下。因为，很多亲戚朋友还没接受我在面包店上班的事实，等到他们完全接受的并且欣赏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我完全脱下长衫的日子。

我觉得“长衫”实际是周围人对我的期待，但我个人是无所谓的。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肯定有很多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或者不相关的工作，我只要完成我自己的阶段目标就好了。

每个阶段都有明确的目标，比如我考上大学，为了毕业就要完成学业；毕业了，为了解决缺钱的燃眉之急，我不如先工作起来。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而不是一眼就望到头，一步一个脚印。

我的工作，仅仅是能糊口也好，还是取得社会影响也罢，日子终究还是活给自己看的。人生苦短，最重要的是开心，然后顺便把钱赚了。

- 月月

Voicer 你觉得现在的工作和以前的工作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月月 现在我每天看着面包一个个全部卖掉，就很有成就感。会觉得我们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别人需要——而我们这里恰好就有。

我之前的工作比较乏味，比较机械化，没有这么温情。现在有很多面对面的交流，距离感不会那么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会有很多细微的东西。我是愿意自主去做这些事的，去主动了解别人的需求，而不是怀揣某个目的去和人交流。

● 每天下班时，清空的货架让月月感到满足

Voicer 给想要做出类似选择的大家一点建议吧！

月月 要找准自己具体想要做的岗位，不要拘泥于自己的学历和专业，而是要沉下心去学，要有一技傍身。如果只是要找一个工作落脚的话，无所谓是做收银还是服务员，那可以先做起来。只要做起来，自己喜欢的话，就会遇到欣赏自己的人，机会也会来的。

在晃荡的当下重建评判坐标，锚定自我价值，成为年轻人们在45度夹角中探索的主线任务。

但无论是脱下长衫，还是穿上，衣服背后的人总要面对真实的生活：下一顿餐饭吃什么？今天最开心的笑容诞生在什么时刻？明日天气如何？今天该几点下班呢？……

也正因此，剥去枯燥无聊价值评判、拨开互联网的景观化展示后，不同的生活和工作总会抛给我们相似的命题。

如何给出回答，最终还要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采访/撰文 - Slime

原标题：《解放大脑，动动双手，听说现在流行干“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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